政协重庆市九龙坡区委员会
20年回应群众急难愁盼 毛铁和他的五面人生 [来源:重庆晨报  更新时间:2023-10-31  文章录入:九龙坡政协  浏览量:2480]

毛铁姓毛,今年68岁,但他可一点不毛。他在重庆市九龙坡区杨家坪开了一家电器修理铺,一张电路板几百几千个微小元件,一毛躁可能就混乱了,事实上看他修电器,如庖丁解牛,眼到手到,技艺精湛。

他可不仅仅是个修理师傅,从2002年开始,他连续担任五届九龙坡区政协委员,被大家尊称为“毛委员”。他现在大部分时间放在无报酬的政协工作上,修理倒成了副业。

因为身负政协委员这个身份,他的人生变得异常忙碌,在社会治理、基层协商、建言献策等方面殚精竭虑,五面人生百舍重茧。


修理师   做别人的摆渡人

天赋这个东西,是羡慕不来的。毛铁对于物理这个打脑壳的学科,就属于老天赏饭吃那类。

他坐在他有些破旧的铺子里,不说话的时候慈眉善目,像个等着孙子哄的老爷爷。当他开口说起电学原理、电路原理,再由此说到电路维修和基层协商的相通之处,你惊觉他似乎就是为这些事而生,在熟悉的状态中会闪闪发光。

因为精通中学物理,毛铁在高中毕业后成为茄子溪中学的代课老师。一年多的代课生涯,他发现了自己的两大特长,一是善于修理,二是善于处理。前者是修理电器,那个年代的电器都是金包卵,坏了一定要修,不修不是中国人。后者是处理人际关系,年龄差不多大的学生们,大都跟他处成了朋友,毛老师有工资,学生们都来打土豪,两毛钱一份的肉,一次点十份,大家都有肉吃。很多年过去,老师不再是老师,学生也不再是学生,处成了老朋友。

1983年,毛铁正式成为一名修理电器的个体户。1986年,成为万元户,一万元当时可以在杨家坪买一套房。毛铁没去买房,他学起了雷锋。进学校、进企业、进机关,学雷锋免费维修,在杨家坪地区留下偌大名声。1990年参加重庆市家电维修比赛,获得第一名,这就是官方认证的维修大师了。1995年,他当选重庆市劳动模范。他开培训班,也带徒弟,让几百名没有条件接受教育的孩子拥有了一技之长,包括30多名残疾人。他甚至还把免费培训班开进了少管所,让少年犯们在狱中学得一技傍身。很多人的人生由此改变,很多人也同样走上了公益服务的道路。

那些年,他活成了别人的摆渡人。

如今,师父依然是师父,徒弟永远是徒弟。曾经的学生和徒弟们遍布九龙坡各地,在毛铁大量为民服务的工作中,他拥有了众多的“眼线”和帮手,他们也成为毛铁履行政治协商、民主监督、参政议政职能的一大助力,让他跟群众的联系更主动、更畅通、更有效。


政协委员   做政府和百姓的桥梁

事实上,从2002年第一次当选区政协委员,毛铁就开始参与基层协商调解工作。政协委员并不必然是调解员,但毛铁主动选择了这条没有报酬又充满荆棘的路。

他清楚记得第一起调解案件,是一对恋爱中的男女,半夜来找他处理感情纠纷,女的说,今天不说清楚,就从楼上跳下去。恋爱关系的分合,道理大家都懂,就是钻了牛角尖,一时出不来。毛铁把他们拉到烧烤摊,一起撸串喝酒,天亮了各走各,不再提跳楼的事。

20年调解工作,有惊涛骇浪的时刻,更多是人与人那些咽不下的一口气,一点钻不透的牛角尖,三分五分的利益。但毛铁说,很多对旁人来说都是小事,但落到具体的人身上,对他们都是大事。

毛铁有个厚厚的工作笔记本,随便翻到2023年5月份,里面记载了毛铁的工作轨迹(涉及隐私,名字隐去)。

5月1日,我和王彦、张兵买了礼品第三次去看望慰问龚XX,他几姊妹在打麻将,之后和我们进一步进行了交流。

5月3日,我买了厦门特产和枇杷看望慰问了尹XX,她交流当中表态暂不上访,把保险交了。 

5月5日,实地察看原钢校小区体育设施拆除情况。

5月11日,在西郊二村收集了4件比较重要的社情民意。

5月16日,参加小花市场赶场,捐款50元。

5月17日,参加龚XX研判会,会上确定我们继续和他交朋友,尽量感化他,不要到处去闹。

5月18日,文XX又在我门市投诉二十多年前拆房子一事。

5月26日,赵XX又一次到我门市投诉她房子漏水一事。

5月27日,组织几个商会会员到合川参观智慧农业。

5月29日,和街道一起协商赵XX楼顶漏水一事,初步达成整改协议。

一笔一笔,满满勾画出毛铁通过基层协商化解矛盾、助推基层治理的奔忙身影。

近年来,九龙坡区政协推动“渝事好商量·九龙政协来帮忙”平台向各界别、各领域、各行业延伸覆盖,将区政协委员全部派驻政协委员工作站履职。毛铁的委员工作室就在最热闹的杨家坪步行街上,人气很旺,其实就是来找他扯皮说理的人特别多。对此,毛铁倒是认为,这是群众对政协委员的信任,委员们一定要做到耐心、细心、热心,正如他工作室墙上那行字:把协商当大事,把群众当亲人。

20年,他活成了政府和百姓之间的桥梁。

20年来,毛铁共提交社情民意和提案200多件,他没有什么高屋建瓴的大视角,都是关注具体的民生实事,并去推动落实。诸如《前进支路7栋应纳入整改项目的建议》《关于完善养老院电梯设施的建议》《关于稳定社区工作人员队伍的几点建议》……毛铁的提案背后,是一串串匆匆的脚印,是一声声沥血的鼓呼。

一枝一叶总关情。


老师   做鞭打小马的老骥

阔别讲台许多年之后,毛铁终究还是回到了老师的角色。不过这次不是讲授物理课,而是政协委员的新老传承。

10月11日下午,记者跟随毛铁,参与了一起纠纷的调解。九龙坡区碧景园小区和隔壁卓越中寰小区在扯皮,后者在修建的时候,侵占了碧景园小区围墙外的一个斜坡,关于怎么补偿的问题,从2018年扯到现在。

10月11日的调解现场,毛铁和另一名新委员王彦一起出席。碧景园的诉求是,帮小区硬化一块约180平米的坝子,用于停放摩托车,将两个小区相邻的围墙刷白,围墙上的照明修复。而卓越中寰方面答应拿出4万元钱补偿。碧景园业委会找来施工队测算,如果完成以上项目,4万元不够。双方就此卡住。

毛铁快刀斩乱麻,让王彦手下的维修队介入,双方现场测量了施工量之后,毛铁对碧景园业主代表说,“维修队马上做方案,这个方案不赚钱,争取在4万元之内解决。就这个方案,你们也可以找其他施工队来核算。”毛铁又对维修队说,“施工时我拿尺子插进去量,说好的混凝土多厚就要达标,不达标返工。”这句话引来大家一片笑声。

最后,毛铁总结说,“如果无意见,我们就推进。把几年来的矛盾化解在两个小区内,大家永远是邻居朋友。处理好了,我请大家吃个饭。”

在毛铁主持的多起矛盾纠纷的处理中,都出现了新委员王彦的身影。王彦认识毛铁已经超过40年,从小两家就挨着,毛铁经常给王彦家帮一些小忙,“我印象最深刻的,那时候电视机金贵,家里电视坏了,换个高压包,要18元,师父只收了3元。”那时候15块钱,差不多相当于一个人半月的工资。正是从小在毛铁“善小而为之”的影响下,王彦在当选为区政协委员后,也跟着师父参与基层协商和公益事业。

除他之外,还有何晋宇、张兵等新委员,经常跟毛老师搭档。毛铁专门建了一个老委员带新委员的微信群,里面有24个人,他以言传身教的方式让新委员们明白,民生无小事,基层协商调解工作不仅是委员责任,更事关百姓幸福感和获得感。

许多年来,毛铁活成了一匹鞭打小马的老骥。

毛铁已经当了五届政协委员,先后带出多名优秀的委员“学生”。“这一届干完之后,我肯定要退下来了,我现在最大的愿望,就是退下来之前,能再带出一批新委员,让他们把‘渝事好商量·九龙政协来帮忙’这个平台做大做好。”


监督员   做铁打的毛委员

在毛铁工作室的柜子里,摆着八个聘书,教委、公安、社保、医保、城管、卫生等部门,都聘请他为监督员。监督员听上去是监督该部门,似乎还有些权力,但毛铁将一个监督岗,做成了一个服务岗,既没报酬,还要当救火队员。

区里医院出现了纠纷:病人程某住院多日病情不见好转,于是转到上一级医院医治,治好后程某找到区里医院,说最初的诊断属于误诊,要求赔偿9万元,被医院拒绝后,他就到处闹。毛铁作为医疗系统监督员,接过了这个调解案例。他首先找到两人共同的熟人介绍给程某认识。几次交往后,两人开始以兄弟相称。毛铁说,你要维护你的权益,我支持你,但不能到处闹,我们可以去打官司,我帮你写诉状,帮你出费用。程某很感动,但是拒绝了。毛铁只好使用水磨功夫,慢慢做他的思想工作,连续几个月之后,程某终于转过弯来,答应与医院和解,医院补偿1.1万元,就此了结。

区里学校出现了纠纷:一个学生因为接水时饮水机故障,踢了饮水机两脚,被老师看到后,打了几下。学生家长不干了,带人在校外围堵追打老师。双方由此闹到派出所。毛铁是教育系统监督员,得知此事后开始介入。他了解了双方意见及分歧后,几次请学生家长吃饭,从法律上分析家长做法的后果,并就赔偿问题在双方之间反复做工作。最终,学生家长正式向老师道歉,并赔偿2.6万元,双方握手言和。

翻开毛铁的工作笔记,诸如参加特殊学校劳动义卖,慰问环卫工人,参加交通安全专项整治会议,到拘留所出席帮教会等,都是监督员的工作,事多且杂。

这些年,毛铁活成了铁打的毛委员。

但其实哪里有金刚不坏之躯,不过是奋力去拼而已。68岁的毛铁,身体如今只有毛不再铁,有胃病,还有膀胱癌,有次甚至拖着尿袋去调解。累?当然累,有时他会坐在铺子里,什么都不理,这个小世界是他自己的,他会去检视自己人生的这一面、那一面,哪些还没做好,哪些还能做得更好。


慈善家   做扶危济困的毛大侠

在毛铁身上,有着一种漫长的、持久的善,这来自于他的母亲——那位愿意把鸡蛋分给饿肚子的学生、愿意花更多精力在落后学生身上的乡村小学教师。善是一种力量,在毛铁为民服务的几十年中,这种力量穿越时间、跨越山海。

在杨家坪政协委员议事协商厅,有一间特殊的学习室——“仁爱自强”学习室。这个学习室只有两个同学,轻微智力缺陷的唐唐和双目失明的雷雷。但却有志愿者、劳模、“自强模范”老师、爱心家人等12人组成的爱心团队为他们保驾护航。毛铁是这个学习室的主理人。

唐唐和雷雷都是多年前街道在路边捡来的弃儿,在儿童福利院长到18岁之后,因为无处可去,被安排在石坪桥老年公寓。毛铁有一次去慰问老人们,看到了两人,他心里痛惜,觉得可以让两人学点东西,最好能自食其力。去年3月,他组织各界爱心人士出学费、出场地、出学习用品,众筹搭建起这间学习室,甚至请来三十多位爱心家长,举行了一场简单而温暖的开学典礼。

“仁爱自强”的名字是爱心团队想出来的,其含义不言而喻,毛铁希望学生们怀仁爱之心、立自强之志。他在宣纸上给两位学生写下四个字“自强自立”。

毛铁为两个学生选择的老师是“自强服务队”的黄国富和毛建军。黄国富4岁失去双臂,小学毕业后辍学,他靠口、足练就一身绘画本领,父亲早逝后,拒绝吃低保,撑起整个家。毛建军是盲人,开了一家盲人按摩公司,当初购买公司用房时,毛铁还帮他筹借了20万元。

毛铁说,在老师的选择上,他考虑很久。因为两位学生一直在福利机构生活,很少接触外面的社会,与普通人相比,他们的学习会遇到更多的困难,所以“沟通与励志教育”的要求放在了首位,要当这两人的师父,不仅技能要高,更主要的是要有爱心,当他们生活和学习上的带路人。

一年多过去了,唐唐因为智力原因,进步缓慢,但他亲妈找来了,把他带回家,这是个令人百感交集的结局。雷雷则还在继续学习盲人按摩,手法日臻成熟。

2020年,毛铁被评为九龙坡区慈善家,密密麻麻的事迹坚实地支撑着这个荣誉称号:为建设谢家湾民主村社区居民活动场地二百多平方米筹资2万多元;筹资2.5万元,包粽子送环卫工人、困难群众;发动为城口县7名困难儿童捐款,共捐1.5万元;看望石坪桥后街癌症病人,捐资5000元;宣传发动商会会员为重庆市慈善总会石坪桥街道阳光基金捐款17.5万元;组织购买3万多元礼品,春节到华龙社区慰问廉租房租户……从环卫工人到困难群众,从小学生到老年人,毛铁的目光始终关注着弱势群体。

在被评为慈善家的前两年,毛铁有文字和照片可查的善行,就达55件。

毛铁有一抽屉的票据,整理得整整齐齐,有请调解对象吃饭的,捐款捐物的,垫付医疗费、拆迁费的,也有借据,有的已有20多年,从几十元到十万元不等。或许是几十年在规整的电路间摸爬,毛铁是个心细如发的人,生活中每一件有意义的东西他都会保管起来。这些票据,他想作为一笔精神财富传承给家人们,让他们接力做好慈善公益,继续为群众服务。

从这些票据统计的结果来看,毛铁担任政协委员二十多年来,个人累计捐款捐物40余万元,由他发起的募捐现金、物资超200万元。

而他的主要收入,来自电器修理铺,目前月收入七八千元。

记者形容他像一个侠客,他摆摆手,“没有什么大侠,不过是我人生的价值取向。基层协商的工作是扇门,推开门你会看到真实而复杂的生活场景,但不管怎样,你都要去面对。有的人可以有很多种人生,而有的人很可能只有一个选择,基层协商的意义,就是让他们多一个更好的选择。”

是啊,这才是真实的人间,更阔大丰富的人间。正因为有毛铁们的存在,基层协商才有立稳的根基,群众的急难愁盼才有更好回应。